张一晌A

不用这个号了,可以随意取关。

【Breddy】二手玫瑰


— 温馨日常甜饼,5k+

— 排版苦手




杨博尧回来时带了支玫瑰。


陈韦丞裹着毯子恹恹地蜷进沙发,高烧不退的感觉像坐跳楼机从最高点猛地掉下来,眩晕感让人恶心得想吐。

他眯着眼看杨博尧放下装满蔬菜的便利袋,找个杯子装满水,把玫瑰插进去放在茶几上。


“哪里来的玫瑰?”陈韦丞蔫蔫地发问。


“楼下花店送的,今天是情人节嘛,他说祝我有美好的一天。”


“哦。”陈韦丞拽长了尾音软乎乎地回答,过了许久才想起情人节对他们来说并不仅仅代表情人节。

各大节日是Youtuber井喷式更新的完美日期,如果你没有更新,你可能需要向你的观众们解释你并没有陷入热恋,以至于连上传影片的时间都没有。


事实上陈韦丞在前天下午莫名发起高烧,晨昏颠倒接连睡了两天,原定要拍的视频无限期延后,他颇为懊恼,垂头丧气地盯着玫瑰出神,脑子里混乱成宇宙大爆炸,东边一块碎屑,西边一处行星,轰鸣着飞来倒去,太阳在额头不遗余力地散发热量。



杨博尧去厨房熬生姜水,出来见陈韦丞缩成饭团样坐在地毯上,头发乱七八糟翘成好几撮,脸烧得通红地对他随手带回家的玫瑰大眼瞪小眼。

他把生姜水推到陈韦丞面前,诱拐孩子般开玩笑道:“喝完给你奖励。”


陈韦丞说他幼稚,手顺着毯子的缝隙钻出来握着碗抿了口生姜水,咂摸着品品,瓮声瓮气地抱怨:“我尝不出味道。”

他喝光生姜水,仅尝出点甜滋滋的辛辣感,味道跟小时候的姜糖如出一辙的难吃。他顶着毯子,好奇地东张西望,问杨博尧准备了什么奖励。


杨博尧抽出水杯里的玫瑰,故意地大喊:“情人节快乐!”他将玫瑰递给陈韦丞,玫瑰杆细的像根鞭子,凹凸不平地结出剪掉刺后的疤。

陈韦丞脑子嗡嗡一阵响,却忍不住露出微笑,嫌弃地说杨博尧送他二手玫瑰。



“二手玫瑰也是我送你的玫瑰。太挑剔小心找不到女朋友。”杨博尧说。


“我还以为和你在一起就够了。”



陈韦丞捏着花柄,用尖尖的底部戳杨博尧的心口,汗衫上留下几处点状的模糊水渍。杨博尧痒得扭来扭去,哈哈大笑,陈韦丞给了他一肘子,扔掉玫瑰,抱着他滚成一团,倒在地毯上像两只毛茸茸的小狗凑在一起。


“快点好起来,Eddy。”


“好,等我好起来,我要最贵的玫瑰,不要二手的。”


“想得挺美。”杨博尧坐起来收拾碗,踢踢陈韦丞烧得发热的身体,“你可以自己买,纯一手,顺便还能解锁‘假装有对象’的成就。”


陈韦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虾米似的乱拱。他把玫瑰重新插回玻璃杯,觉得好像以它为中心,先前充斥着灰色病毒的房间被一片浅淡的温暖颜色填满,生病的煎熬程度似乎同之前独自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挨有本质的区别。




他经常觉得房子大的发空,一个人待着总得打开电子设备制造些声响,等杨博尧回来再关上。杨博尧说他胆小,他反驳几句,索性厚着脸皮说有你活动的生活音令我安心。


杨博尧手下的谱子翻过一页,漫无目的地瞎扯:“谢谢,看来我以后可以改做放松助眠的相关工作。”


“我是第一个订阅者。”


“行。我会眼熟我的第一个粉丝,约他出来见面喝茶,然后一拍即合,成为灵魂伴侣。”他冲陈韦丞眨眨眼,“搞不好我们刚刚说的是平行世界的我们相遇的全过程。”


陈韦丞问:“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相遇的概率有多少?”


“我不知道。”杨博尧认真想了想,“可能是世界人数分之二。”


“听起来好酷,我们两个比整个世界。”陈韦丞满意地点头,“虽然我们相遇的几率跟其他任何一个人相遇的机率是一样的,但我只会对你说我们是‘我们两个比整个世界’。”

他觉得其中的逻辑关系过于绕口,又添带了扯开的棉絮般丝丝缕缕的感性。陈韦丞有些犹豫,靠在旁边纠结了一会儿,听见杨博尧云淡风轻地替他做解:“我知道你想说我是特殊的。”


陈韦丞笑起来,因为杨博尧为他做的注解恰到好处,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的正确。两个人对整个世界,正如二百万粉丝的柴小协直播,镜头的那边是偌大彷徨的世界,镜头的这边他们是狭小房间内彼此的唯一。




陈韦丞终于退了烧,连睡两天的下场是在床上酝酿半晌毫无睡意,于是陈韦丞打开笔记本写新视频的策划,噼噼啪啪到凌晨三点多钟,早晨七点被闹钟叫醒。

他觉得他容光焕发,趁兴拉着杨博尧录了几个视频投给后期,心里游手好闲的罪恶感才勉强消散几分。杨博尧见他兴致冲冲地活蹦乱跳,陪他胡闹了好久。


下午两个人收拾好摄影器材,晃悠到奶茶店点了两大杯奶茶,路过中餐店随便打包几个菜,拎回家边吃边看老电影。陈韦丞看到中途哭得直打嗝儿,杨博尧递给他一包抽纸,讲了几个俏皮话,陈韦丞没绷住,扑哧一声乐出来,然后拿抱枕拍杨博尧后背,怪他打扰他的观影心情。杨博尧躲来躲去挡了两下,赶紧指着电视让陈韦丞继续看。


陈韦丞抱着腿一口气喝光奶茶,转着吸管一个一个吸下面沉底的珍珠,咕啾咕啾地咀嚼,说他看原著哭了两次,一次是瑞德说他不能骗自己碎掉的事物仍像过去一样,另一次是瑞德牵马穿过火光,马上是他深爱的斯嘉丽。

杨博尧随口“嗯”一声,陈韦丞咬着吸管,觉得喝的有点猛了。他本来大病初愈,胃口小的可怜,现在奶茶腻腻地在胃里穿插,硬是结成块状物顶在喉口。

陈韦丞伸展开身体,腿斜斜地搭在杨博尧身后的沙发靠背上,抱着抱枕沉默地看完了电影,期间杨博尧偶尔会说注意力很歪的话,例如某个背景人物走路绊了下之类的,惹得陈韦丞来回往回倒找方才绊倒的可怜虫。




陈韦丞向来认为跟杨博尧做朋友是件快乐的事,他很少庸人自扰,待人接物有独到的圆滑与强硬,少年时总带着点不自知的闯劲,在黑暗里发着炬火的光。对于陈韦丞来说,杨博尧是他生命的拐点。




夜里新加坡下起大雨,陈韦丞枕着隐约的雨声,摩托飞驰而过的行路声,空调细小的运作声,很快睡着了。

梦里是他十八岁,报考大学的前几天,他躺在姐姐的钢琴下给杨博尧打电话,杨博尧没接,他放下电话顺着窗户向外看。

漆黑的钢琴占了他视线的半壁江山,剩下一块莹润的浅蓝色天空明晃晃地,陈韦丞闭上眼,世界变成半明半暗暖融融的一切。



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楚地感到交叉的命运线紧紧咬进他的掌心,继续学习音乐和尊重父母意愿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撕扯,心脏沉甸甸地疼。

他多希望他的父母是更传统的亚洲父母,摆出老虎的样子喝令他去学医,最好拳打脚踢一番,这样他的反抗有了足够正确的立场,哪怕撕破脸他也会良心好受点,然而他妈妈流着泪说她不想看他过苦日子。

“你姐姐是女孩子,以后结婚会由男方养家糊口,所以我不管她。可是你呢?毕业后领着微不足道的薪水,每天疲于奔命,离梦想越来越远,妈妈想想都好难过。”



陈韦丞一声不吭地站起来,躲进练琴房,听见妈妈压抑的抽噎声,心乱如麻。他真想出一场意外,爆炸或者车祸,让他能不凭借自己的意志在小提琴与父母之间选一个,而是全权交给莫名其妙的宇宙,如此他便可在未来后悔时有所推脱。

他确实害怕许多事,能恣意潇洒活一辈子的人大抵同世人断了联系,毕竟人的一生像现代生活发达的地铁网般纵横交错,你为了自由顺畅砍掉前进路上的一棵树,说不定就倒在其他路上砸死好几个人。


他的手机嗡嗡震起来,陈韦丞睁开眼,手机屏幕显示杨博尧,他疲惫至极,又像抓住一根稻草。

他问杨博尧会选医生还是小提琴家,实际上是希望他来回答他全部的不安,关于未来,关于梦想,关于现实。

杨博尧的声音模模糊糊,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,仿佛撞洒了蜜糖罐子,陈韦丞想他在音乐学院一定过得很自在,人性的卑劣冒着酸水流了一地。



“可能你再也不会在音乐会上见到我了。”陈韦丞的心情糟糕到极点,任凭负面情绪此起彼伏地漫过头顶,他蜷在海底深处,对着两个选项辗转反侧。


杨博尧说了些什么,然后挂掉电话,换成视频通话打过来。他把耳机麦放在嘴边,距离过近以至于陈韦丞甚至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:“抱歉,我们在为迎新做演出排练,指挥要求我们赶紧做准备了。”他松开耳机,横着手机环绕一圈,给陈韦丞看他们的学校礼堂。



实木的地板,简陋的椅子,男男女女低头翻阅乐谱,钢琴声率先打破寂静,大提琴紧跟其上,唯有在他们的心里,世间万物是以乐音诠释。

陈韦丞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,看过无数个比学校礼堂更漂亮,更宽大,更适合演奏古典乐的剧院,但他永远记得杨博尧向他展示的,在晃动的摄像头里变成一片噪点的礼堂。


陈韦丞登时泪流满面,一只手捂住摄像头,一只手捂住嘴,无声无息地痛哭流涕。



音乐与生命编成难解难分的长绳,反复抽打他脆弱的灵魂,杨博尧躲在谱架后面发了最后一条消息,说他从来没有为选择音乐而后悔,既然真的想站在顶点,却在临门一脚选择了放弃,不是太可悲了吗?

“何况你来我们学校的话,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。”杨博尧最后冲他笑了一下,正要抬手关掉视频,陈韦丞听见他身边的男生小声打趣问他是不是在给女朋友打电话,杨博尧煞有介事地含糊过去。

“别害怕。”他说,“我相信努力的人是会出头的。”


陈韦丞挂了电话,眼泪往肚子里咽,他的心经历一场生长痛,他想像杨博尧一样勇敢该有多好——




梦戛然而止,陈韦丞在平均温度二十八度的新加坡被冻醒。他哆哆嗦嗦地盖好毯子,手脚冰凉,窗外有光扎过窗帘,陈韦丞每动一下都有冷气直向身体里钻。

他关了空调,依旧感受不到温暖,毯子里的温度仿佛在零下。他伸手去拿挂在椅子上的长衫,心脏忽然停摆片刻,随即像停不下来的打点计时器般疯狂跳动。他直挺挺地倒回床上,心口疼的好似刻刀直直插进,来回穿刺搅动,血液混成硬邦邦的冰碴,太阳穴里有一根钉子从左贯彻到右,突突的胀疼。

困倦的大脑立刻把“死”的字眼塞进他的思考范围。他抬手触摸胸口,一阵极度强烈且诡异的心跳,他微妙地下意识合计了一下是几几拍。


疼痛折磨得他呼吸困难,肌肉撕裂的剧痛永无止境,陈韦丞怀疑他真的会死在床上的当口,有人推开了他房间的门。光顺着缺口倒进来,杨博尧垂头擦眼镜,嗫嚅着Eddy你的闹铃响了三遍。


他的影子框进房门巨大的阴影,陈韦丞记起小王子养在玻璃罩里的玫瑰花。


陈韦丞勉强仰起头,睡前拿进房间的二手玫瑰已经开始枯萎,花瓣的边缘泛起炸过头的虾片般的褐黄色。

杨博尧戴上眼镜,皱起眉头问他还好吗。陈韦丞点点头,然后摇摇头。杨博尧走过来,手伸进被窝握住陈韦丞冰凉的手,默默捂了一会儿,发现没什么用便松开手,走出房间抱着他的被子回来,小心翼翼地盖在陈韦丞身上。



“我去做早饭,吃完早饭去医院。”杨博尧说。


“好。”陈韦丞疼得张不开嘴,但是有杨博尧在身边,他认为他是安全的。




吃过早饭,杨博尧带陈韦丞去三甲医院。陈韦丞昏昏欲睡,心脏异常难受,杨博尧对病人的态度一向是哄着来,排队挂号一手包揽,牵着迷迷糊糊的陈韦丞在各个楼里来回转,最后拿着单子去拍心电图。


心电图门口排长队,陈韦丞提前拉起裤腿和袖子站进队伍。杨博尧坐到家属座,陈韦丞偶尔不安地看看他,他就冲他笑,然后陈韦丞再转回身安心排队。

尽管视频里的陈韦丞大胆热情,现实中的他却颇为内敛。他是一块原石,外表沉默冷硬,粗糙的表面发灰,然而切开他,他的内里藏着浓淡均匀的上等翡翠。只可惜并非每个人都有一台切割机。




陈韦丞的心电报告是杨博尧取的,显然打印机和检验地点隔一层楼的设计没考虑过患者的身体条件。

杨博尧跑上跑下拿着心电报告回来给医生,医生看了一会儿,见怪不怪地递回来,语气很平常:“还行,线没断,不是大事。心率过快,以后最好别碰茶、酒和可乐之类的刺激性饮品。”他观察到陈韦丞的脸色恍惚起来,补了一句,“偶尔喝口可以,难受的话吃点速效救心丸。”


陈韦丞松口气,接过报告连声道谢,杨博尧心情也挺好,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去,杨博尧对这次虚惊一场发了许多感慨,逗得陈韦丞笑得前仰后合。


“如果你再晚来几分钟,我可能已经开始拿着手机哆哆嗦嗦写遗嘱了。”陈韦丞打趣着,“我名下的财产一部分给我家人,剩下的全归你,然后你代替我给我爸妈行孝。”


杨博尧敲他两下,让他少说晦气话:“不过我愿意照顾你爸妈,没钱也行。”


“嗯,我也愿意无条件照顾你爸妈。”陈韦丞认真道。



他们心照不宣地笑完了眼,聊着天南海北的闲话,很快路过家附近的花店,前几天尚未售空的玫瑰摆在橱窗前做降价处理。陈韦丞忍不住多看一眼,走了神,杨博尧的大学生活被新加坡的温度蒸发殆尽,他在花店门口顿了顿,杨博尧顺着他的目光找过去,略带些颓色的花大大咧咧跃进视线。


杨博尧停下来,盯了陈韦丞一会儿,望望玫瑰,十分无奈:“你在外面等我会儿。”他走进花店,稍倾,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出来,顶着陈韦丞诧异的目光塞进他怀里。


“这是由Eddy·陈先生亲眼见证的一手玫瑰,非二手。祝你身体健康。”他抖抖身上的碎叶,推着陈韦丞的后背迅速逃离花店门口,顺着之前停下来的话题接着说,“我记得你姐姐有向你推荐过她的学校,可为什么你最后和我读了一个大学?”


陈韦丞抱着玫瑰花,愣了片刻:“因为你给我开了个条件,我觉得那对我来说比其他所有学校给我的优厚待遇更具吸引力。”


杨博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:“我什么时候给你开条件了?”


“你猜咯。”陈韦丞摸出家门钥匙交给杨博尧,漫不经心答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。





答案在很久以前,陈韦丞在钢琴底下哭的一塌糊涂,杨博尧说:

“你来我们学校,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。”




——END


二手玫瑰的灵感来源于宋浩老师的概率论,老师说他收了支玫瑰,老师的媳妇儿说可能是别人送给女同学,然后女同学再送给他,弹幕有人发了句“二手玫瑰”。由此得名。

想到哪儿写到哪儿,连像样的开头结尾也没有,告白没有,惊心动魄没有,只是普普通通的属于他们的老夫老妻一样的日常。很惭愧。掺杂了太多个人情感和经历,比如高烧两天心律不齐被扔进医院禁止奶茶的悲惨事件。非常抱歉,因为我是不写点自己很难去产出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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